很顯然，程喬沒想讓室友見見常源，更不想讓自己再見到他，生怕這小子真的跑來接她下課，她趕在上課鈴響前一秒溜出教室，從教學樓背陰面的二樓窗戶跳了出去，繞了個大圈回到宿舍，知道的是她在躲避瘋狂追求者，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被變態追殺了呢。

躺到宿舍的床上，程喬長出口氣，心裏惦記著言渺會用怎樣的手段解開孫萱的心結。

之後的幾天，她的註意力也都放在孫萱的心情上。她發現從第二天開始，孫萱臉上的笑容變多了，也不像前幾天那樣沈默寡言、動不動掉眼淚了，看到別人戴小草發卡也不會臉色發白了，程喬暗喜，看來言渺的辦法奏效了。

好不容易熬到周末，程喬起了個大早，連早飯都顧不得吃就跑到小山坡，她實在很好奇言渺用什麽樣的辦法幫孫萱恢覆開朗。

言渺似乎猜到她會來找自己，早早顯形蹲在一棵大樹下，拿著小木棍在地上寫寫畫畫，雖然如今的她看起來和活人沒什麽不同，但眼前這幕依然有點嚇人——大清早的，一個穿白衣服的女孩蹲在樹下……

程喬腦補了下言渺擡起臉，眼珠子掉一地的場面，呃……

“小喬，你來啦！”聽到腳步聲，言渺擡起頭，發現是程喬立馬綻放燦爛的笑容。程喬有些心虛，她不該那麽編排自己的朋友，即便她並無惡意。

“你室友有沒有好一點？”言渺親熱地挽住程喬的胳膊，把她也拉到樹下，程喬這才發現樹冠完美地遮擋了陽光，就算言渺不懼烈日，她大多時候還是會像普通鬼魂那樣選個清涼的地方待著。

“嗯，好多了，”見言渺的眼睛一閃一閃的，程喬內心好笑，順著她的意思問，“你是怎麽做到的？”

言渺驕傲地挺起胸膛，甩甩利索的短發，“我可是山神，既然收了你的好處，肯定會實現你的願望。”

程喬被她的樣子逗笑，說：“多謝山神大人幫我實現心願，敢問山神大人是如何幫我室友走出陰霾的？”

言渺俏皮地眨眨眼，嘻嘻笑著說：“我每晚都會化作她發小的模樣進入她的夢境，第一天，我重演了車禍現場，在夢裏，我頭上沒有戴小草發卡，卻還是被車撞死了，我告訴她我的死只是意外，和小草發卡，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。第二天晚上，我對她說我現在過得很好，閻王說我這輩子沒做過壞事，所以下輩子可以投個好胎，還會有非常美滿的姻緣。第三天晚上我對她說我回去看過了我的父母，他們很悲傷，如果說我離開有什麽不舍，那就是我的父母了，以前不懂事總是和他們對著幹，現在我死了，還要讓他們為我傷心落淚，我真是挺不孝順的，她要是有時間拜托幫我多陪陪父母，告訴他們我在另個世界過得很好，昨晚我去跟她告別，說我要去投胎了，如果有緣，我們下輩子還會再見。”

言渺吸了口氣，接著說：“我看得出你的室友對她發小的感情很深，我每次去見她她都會哭，可是在知道我即將投胎，下輩子會很幸福的時候，她還是笑著祝福我，讓我下輩子不要再和父母頂嘴，做個乖一點的小孩，還說期待著我們再次相遇。”

說到這裏，言渺嘴邊的笑意退去，眼神中帶著說不出的憂傷，程喬不知道她這是怎麽了，只好握著她的手，等她平覆情緒。

半晌，言渺擠出個蒼白的笑容，說：“我很想知道那個叫張甜的姑娘到底怎麽樣了，如果她真像我說得那樣準備投胎就好了，如果她還停留在陽間，早晚有一天會迷失心智，不管變成惡鬼還是魂飛魄散，都不是你室友想要看到的吧。”

程喬聞言也沈默了，若是張甜的魂魄還在人間徘徊，沒準什麽時候就被孫萱撞到了，那種以為好友獲得了幸福，到頭來卻發現根本不是這麽回事的感覺，恐怕比之前單純的悲傷更讓人崩潰吧。

“哎，算了，人各有命，我們還是不要杞人憂天了！”言渺重新振作，明媚的陽光照在她身上，仿佛在她周圍渲染了一圈金色的光環。

程喬被她感染，沈重的心情也開朗了不少，兩人說些有的沒的，程喬接到室友電話，讓她幫忙帶早飯回宿舍。

“好了，我先回去了，你晚上有時間可以去柳齊那邊，咱們好久沒聚聚了。”程喬剛想走，卻被言渺一把拽了回來。程喬不解，言渺指了指小山坡腳下，程喬順著她的手看過去，哎呦，大清早的，常源怎麽跑來了？

“那塊小鮮肉是來找你的。”言渺篤定地說。

“這你也看得出來？”程喬上下打量言渺，這小丫頭的修為進步很快嘛。

“拜托，”言渺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，“這還用看嘛，上回你來燒紙，從你上來，那小子的目光就沒從你身上離開過，現在大清早的，整個山頭連個人影都不見，他不是來找你的，難不成是來找我的？”

程喬無語，敢情從剛見面起常源就盯上她了？真是倒黴催的……她的念頭剛起，就見常源找了棵背風的大樹，從隨身的包裏拿出一沓紙錢，鬼鬼祟祟地燒了起來。

程喬戳戳言渺的後腰，壓低聲音說：“他確實是來找你的。”

言渺的小臉皺成了包子褶，嘟囔著：“這小子怎麽不按套路出牌嘛。”雖說白天給她燒紙同樣可以許願，但絕大多數學生根本想不到白天也能燒紙，再者也沒這個膽量，要知道燒紙是會有煙的，大白天的，煙很顯眼，保安一抓一個準。

“你先在這兒躲躲，我去聽聽他許什麽願。”言渺剛隱形，又想起了什麽突然顯形，嚇了程喬一跳。言渺拍拍她的頭頂，安撫似的說：“你放心，如果他許願讓你跟他在一起，我寧願砸了自己的招牌也不會讓他如願的。”

程喬無語望天，那小子應該不會許這種不靠譜的願吧？

常源帶來的紙錢特別多，一會半會燒不完，言渺也遲遲沒有回來，程喬一個人躲在樹後怪沒勁的，既想先離開，又莫名地想聽聽常源到底許了什麽願。常源燒紙的那棵樹離她十幾米遠，樹與樹的間隔蠻大的，她這麽過去肯定會被發現。假如常源真在許願倆人在一起，那場面就尷尬了。

她正胡思亂想著，身後有什麽東西在扯她的袖子，即使大白天的也怪嚇人的，程喬沒有心理準備，差點叫出聲，幸好及時忍住了。

“小喬，是我。”是言渺的聲音。

程喬看看還在燒紙的常源，沒吱聲。

在言渺的暗示下，兩人來到遠離常源的角落，言渺重新顯形，臉色卻不怎麽好看。

程喬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，覺得這事和常源有關。

“小喬，上次你來燒紙的時候，拉住你那女生是不是叫徐怡？”言渺一改剛才的嬉笑，整個人瞬間正經起來，程喬很少見她這樣，怪不習慣的，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。

言渺更嚴肅了，說：“那小鮮肉說她失蹤了。”

“失蹤？”程喬脊背一涼，離上次聚餐也就幾天而已，好好的人怎麽會失蹤？

“他說他們幾個和徐怡關系好的問過徐怡所有的朋友，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裏，現在徐怡的父母已經報警了。”

程喬猛地記起昨天接到過兩個陌生來電，她猜到是常源打來的，故意沒接，後來通過柳齊，得知那的確是常源的手機號後直接將其加入了黑名單。也許常源打電話是想問她知不知道徐怡去了哪兒？

等常源燒完紙準備下山時，程喬撥通他的號碼，假裝不知道對方是誰，客氣地說自己昨天在上自習不方便接電話，現在才想起來回覆。聽到常源自報家門，程喬頓了頓，問他有什麽事嗎。

“哦，我想問問你知不知道徐怡這幾天去哪兒了，我上次看你們關系好像挺好的。”電話中，常源的聲音夾著說不出的疲憊。程喬的心一沈，還真是為了這事。

“我不太清楚，我們平時聯系不多，她怎麽了？”程喬緊緊握著手機，言渺也湊過來，兩人屏住呼吸等著常源的下文。

常源並沒有立刻回答，頓了好半天才緩緩開口：“徐怡……失蹤了。”

“失蹤？”程喬故作驚訝，追問這是什麽時候的事。

“三天，也許是四天了，”常源嘆了口氣，“咱們去唱歌那天晚上她沒回宿舍，她室友以為她回家了就沒當回事，第二天上課她也沒回來，那天老師點名，她室友給她打電話才發現她的手機沒人接。”

徐怡室友聯系不上徐怡，就把情況報給了班長，班長報給了導員，導員以為徐怡家裏有什麽情況，就給徐怡父母打電話，得知徐怡根本沒回家，多番查證後發現那次聚會後就沒有人再見過徐怡，意識到這人可能失蹤了，學校和徐怡家裏果斷報警，只是至今仍然沒有任何線索。

“如果徐怡聯系你，麻煩告訴我一聲。”

掛斷電話，程喬的心情很覆雜，徐怡這不是第一次失蹤，先前能被找回來純屬運氣好，這次又失蹤，她都不曉得要去哪裏找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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